杨昭坐在床边,陆莘揽着他的脖颈顺着自己躺了下去,杨昭俯在她身前,仍以手撑着床板故而并未碰到她,只是二人相距极近,他看着她的眼睛,语气有一丝嘲慢道:“方才你我约法三章,如今怎主动投怀送抱了,是觉得我杨某好糊弄呢,还是以为梦游之举便可不作数?”

    陆莘听言微微一愣,道:“夫君误会了,妾身方才仔细思虑了一番,觉得不甚妥当,你我是结发夫妻,天地为鉴,当好合圆满,礼缺一数,虽外人不知道,但何事能逃过天地之眼,况且妾身思慕夫君已久,自然希望能与夫君合二为一……”她说着有些害羞地垂下了眼眸。

    见杨昭无动于衷,陆莘伸手搂住了杨昭的腰,言语温软道:“夫君放心,女师已教导过妾身侍奉夫君之法,妾身知道该如何做。”说着试图去解他的腰带。

    杨昭止住了她的动作,道:“可杨某以为契约已定,落子无悔,若真顺殿下所为,岂不是届时可以顺理成章揭发杨某所为,这是在拿我的命做赌注。我不是亏了?”他眉梢微扬期待着陆星的反应,他甚至可以猜到,陆星会当即给他一巴掌,届时他就可以戳穿她的谎言,看她如何自处。

    可陆莘只是淡淡说道:“夫君放心,妾身不会做伤害夫君之事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?见陆莘反应如此平淡,杨昭突然失了些兴趣,他发现,此刻陆莘的眼中似乎少了什么,如今的她看起来就如那年在水池边所见一样,眼中更是生怯与娇柔。

    “这反应可不像你,难不成是被邪祟上身了,”他故意用有些阴森的语气,低低道:“也对,此时是夜间,正是鬼祟出没之时,早就听说有女鬼化为人形,常用媚法勾引男子吸其精气,看来你不只想要我的身子,还想要我的性命,怎么说都是我亏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挣脱了陆莘,起身整理衣裳,故意吓她道:“本公子没空陪你玩这无聊的游戏,先睡了。最后奉劝你一句,明日若还不还她身子,我就去仓山庙请个法力高强的天师将你收了。”

    “邪祟上身?”陆星听言有了些反应,心想难道杨昭看出了什么。

    陆莘孑然坐在床上,微微有些哽咽,道:“夫君为何就是不愿接受小莘,是因为不喜欢小莘么,可你我已是夫妻,此前在王宫吻我,又奋不顾身下水救我,难道其中没有半点真情?”

    杨昭听言沉吟了半刻,道:“你若真不肯罢休,可以,让一让。”待陆莘挪了身子以后,他十分自然地躺到了床上,摊开双手,道:“这契约说不让我碰你,却没说不许你碰我,我就在这里任你处置,此后若想以此为凭据讹我,那理亏的就不是我了。”

    陆莘听言一时愕然,不禁涨红了眼眶。强迫自己与一个陌生男子圆房本就需要很大的勇气,若不是为了哥哥她宁可死也不会受这种屈辱,可如今竟连自己的投怀送抱也被视作粪土,陆莘只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,却不得不克制内心的情绪,一切要以大局为重。她默默将眼泪忍了回去,开始解杨昭的衣结,道:“不劳夫君动手,妾身会尽心服侍好夫君。”

    杨昭本想捉弄她惹她生气,此刻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反常,于是打断了她的动作,道:“也罢,往日你虽有些不可理喻,但此刻却无聊透顶。”他坐了起来,目光紧紧凝视着她,道:“从前,你似一匹野马横冲直撞,不顾一切。身居深宫,却有这样的潇洒和自由之息,着实出乎我的意料。可如今,你将它丢了。若是因朝廷的缘故,大可不必如此,司马杨家对越国忠心不二。若是因你我成婚的缘故,更不必,我更希望你仍是如从前那样自由烂漫,似山风穿谷,无所阻挡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再次下床,也不知是今日第几次了,他淡淡道:“若不愿圆房直说就是,借梦游之名来阳奉阴违,就能做到问心无愧了么?亏你想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陆莘愕然,道:“所以夫君更喜欢我原来那样?”

    虽然杨昭并不想承认,但他从未见到陆星的情绪如此脆弱过,无奈道:“确实从前之你比现在可爱一些。所以,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周章。”

    杨昭这席话虽是对陆莘说的,却字字珠玑打在陆星的心上。原来在这个世界上,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存在过,至少在杨昭心里,她也曾以某种方式出现过。

    杨昭素日冷傲不讲理,今日一席话却让人感觉很安心。仔细想来也对,王兄看中的人,怎么会差。想到此处,她心底莫名宽慰了不少,熊熊斗志虽然被一盆水浇灭过,但如今又重新燃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突然很想自私一次。

    知道陆莘能听见,陆星对着樱花树喊道:“不管你想做什么,别的我不管,杨昭是我的人,不许你动他!”她说着用脚狠狠往树干上一踹,抖落了一身的花瓣。她胡乱将头上的花瓣扫下,心想狗屁杨昭蠢得很,可不能中了这女人的计。

    她心想要赶紧回到现实中去,突然记起陆莘嘱咐过不要走远,于是离开了樱花树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。此刻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,她本来就该是一具尸体了,难不成灵魂也会感到痛吗?于是她壮着胆子一路大步冲到了寝殿,打开一看里面的场景,突然愣住了。

    大殿中似乎笼罩着一股异样的血色,带着血腥气息,大殿正中供奉着一个木偶娃娃,娃娃前放着一个银质的碗,碗中盛满了血,那血冒着泡不断往外蒸腾,顺着八仙桌一路滴到了门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