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十八,从杭城启程,走的是水路。

    从杭城往幽州有一条大运河,当年是为了方便往北方边境运粮食,将北边的皮毛药材往南运,先朝的帝王力排众议,征召民夫数十万人花费数年,人工开凿了一些河道,与原本的河湖贯通,直直往北。这么做反正是加重赋税徭役引起了民乱,却让后来的朝代捡了便宜。因为水路行船比陆路运输省时省力,南北贸易从此更加繁荣。

    南朝的京城是金陵,水路纵横,沿江东去,最终也是汇入大运河的。柳家征召的江湖人在大运河的一个镇子上约好与京中的使团汇合。

    柳家的人都知道柳观晴并不喜欢坐船,原是安排了车马,可柳观晴自己提出来坐船。

    “少爷,看你脸色苍白身形不稳,我们要不然还是去岸上骑马追着你家的船,总不会耽搁太久的。”谢无药改了改亲昵的称呼,谨守主仆之别,扶着柳观晴略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柳观晴心中窃喜,他故意选择坐船一方面是练胆子,一方面也是表现出“娇弱”的模样,就能理所当然要求自己的仆人无药贴身服侍百般照顾。无药也有伤,骑马颠簸伤口再裂开怎么办。所以他只用克服对水的恐惧,就可以是一举多得的好事,他能行的。

    影七是谢府送来的影卫,出门的时候自然是不露明面,躲在暗处护卫。让那影七自己藏着啃干粮去,看看无药对他这个少爷多体贴照顾,柳观晴这么一想就暗爽。

    “无药,我没事的。我水性比小时候好多了,现在若是掉水里给我一块木板,我绝对不会松手。”柳观晴压了压翻江倒海的肠胃,“娇弱无力”依靠在谢无药怀里吹嘘。

    谢无药低声道:“以你现在这体重,一块木板怕是不行,早沉底了。”

    柳观晴赶紧自己站直,检讨道:“无药对不起,是不是又弄疼你了,晚上让我给你好好揉一揉。”

    谢无药提醒:“注意你的言行举止,下个渡口令尊的朋友们就上船了。”

    柳观晴叹了一口气:“无药,此去北国一个多月行程,船上狭小不是谁都有单独的房间。我不想你与别人睡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嗯,这个不难,你仗势欺人硬安排一个独立的单间,我肯定接受的。”谢无药用很细微的声音说着很霸气的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柳观晴知道言语上说不过谢无药,便假装凶狠拔高声音道,“你以后每晚将我伺候的舒服了,我就准许你睡我舱室的地上。”

    影七躲在暗处,听到这话立刻给柳观晴的小账本上又狠狠记了一笔。

    柳观晴感觉到暗处隐隐有杀气,知道影七盯着他看呢,动作表情略略收敛了一些,让无药跪在边上给他烹茶。他自己忍着晕船的不适,看着外边的风景,心想影七再生气也只能干看着,他就明晃晃霸占着无药谁也没法与他抢。坐船除了晕到吐,没什么胃口,其余的体验都是太好了!

    二月的江南,沿河两岸树木已经生了新芽,嫩黄和嫩绿的枝条随风而动纵横交错,在水中倒影斑驳,春.意朦胧。到现在那些图册里的画已经都记在了柳观晴脑海里,时不时过一过,想着那些柳枝纠缠,琢磨着什么时候再与谢无药操练一下。

    到了下个渡口,柳开山的两个好朋友方知祝和周长贺各自带了两个弟子上了船。

    周长贺是柳观晴母亲周氏的隔房堂兄,柳观晴见了要喊一句舅舅。他早年离开周家拜入铁砂掌段平的门下,练的童子功一生未婚,如今收了两个徒弟。其外家功法到了至臻的境地,双掌轻易就能断了旁人的兵刃,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。两个徒弟也是正值壮年二十多岁,如两座铁塔一般,厚实的衣物之下藏不住全身肌肉鼓鼓的,一看就是枪林箭雨里基本可以毫发无伤的体格。

    方知祝曾经是周氏的追求者,后来周氏嫁了柳开山,方知祝便投奔了武林盟,甘为柳开山驱策。他轻功不错,擅长暗器,家学渊源也精通奇门阵法机关之术。他带了自己的两个侄子。他有个女儿前几天还去参加过柳观晴的生日宴,回来后就痴痴盼着父亲能为她去柳家提亲。不过此去北国任务艰巨,方知祝哪里舍得爱女涉险,让家里把女儿看住了,只带了两个侄子出门。其实在方知祝心中,早就将柳观晴当作自己的女婿来看待。他当年追求周氏未果,小辈们若能联姻倒是能满足他心头的遗憾。

    柳开山这两位好友都是他亲自去请的,而且告知了真实的任务内容,谢浩然那封密信写的与那日谢无药说的基本一致,只是多了一些细节安排。柳开山让两位好友看了谢浩然的亲笔信,叮嘱他们暂时守口如瓶,对家人以及带出来的晚辈也不要透底。

    柳开山没有跟着大队伍,计划的是在暗中组织人手接应。一旦能将太子殿下秘密带离北国都城,柳开山就会与朝廷那边的接应队伍一起行动,做好后援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