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顾姐儿,这面怎煮的这样好吃?”余婶子捧着一个老旧却擦得干净的瓷碗,才吃了一口便惊呼出声。屋里并不亮堂,她只看见那面汤上的零星油沫和几颗嫩嫩的葱花,入口却是满嘴的鲜味。

    “婶婶,我阿姐说心善的人吃的面都香,嘿嘿。”坐在矮凳上的顾辛也舀了一口汤,一脸满足地说。

    余婶子看着顾家这六岁的小娃,竟还不如自己那不到五岁的侄子高,小胳膊小腿儿的,看着都让人心疼。她心里叹了口气,面上却不显,只摸了摸顾辛的头。

    “婶子,好吃您多吃点啊,我这锅里还有挺多呢。”顾斐回头对厨外喊了一声。接着舀了一勺清水洗干净手,在腰两侧的衣裳上胡乱擦两下,便往厅里走去。

    “哎,别忙了,这么客气干啥,快来吃快来吃。”余婶子看她出来,赶忙招招手。

    “婶儿,您先吃,我这还等萱儿回来一起呢。”顾斐把额前的碎发往后顺了顺,笑着说完,便又去收拾厅里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余婶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叹了口气。顾斐生的白皙,头发又黑又亮,小时候看着就和城里娃娃一样。村里人家里最大的一个干活最多,上要帮爹娘,下要照顾弟妹,手啊都磨的糙。而顾姐儿生下来体弱,爹娘疼的厉害,头些年就她一个娃娃,一年年养下来,还是白白嫩嫩的。要是一直这样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,只可惜……

    这面看起来素,味道却很是浓郁,余婶子不知不觉地没几下就吃完了。“老婆子今天真是闹笑话,吃的这么快。”她拿出怀里的手绢,擦了擦嘴角。

    “婶子喜欢就好。”顾斐见她吃完,边停了手里的活,往桌子边坐过来。“小辛,端去外面吃,我和婶子说点事。”

    顾辛乖巧地点点头,捧着碗小跑出门。“慢点儿,别摔着!”顾斐向门口喊着,“你二姐待会儿回了,跟她说厨里留了面。”

    厅里只剩顾斐和余婶子两个人。说是厅,也不过只有一个木桌,几把矮凳而已,旁边还零零散散地堆着些不值钱的杂物。

    “顾姐儿,你真想好了?”余婶子牵着她的手,粗糙的手掌抚摸着,却让人久违地感到安心。顾斐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在村里问了,这地,是有人要的,只是咱庄稼人,怎么离的了地啊!”余婶子拍拍她的手背,“没钱咱可以熬过去,没了地吃饭都成问题了。”

    顾斐知道这是余婶子对自己家的关心,所以没有打岔,而是耐心地等她讲完才开口道,“婶子,我也想了很久,我爹娘走后,家里能劳作的也只有我一个了,但我这身体,您也是知道的,种不了什么,与其守着几亩地,还不如找个别的什么营生。”

    “那租给别人种呢?萱姐儿和辛哥儿过几年也就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顾斐摇摇头,“我想让小辛去念书。”

    “念书?这…这也是个难路啊。”余婶子有些惊讶,读书人多难供啊,村里从没有过卖地读书的。

    读书,不求他功成名就,但求他知书达理。这话,顾斐却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那你准备找个什么营生?去镇上还是去省城?”余婶子接着问,虽说只是个牵线人,但她却不能看着顾家三个孩子胡乱做决定。

    “婶子你看我这面如何?”顾斐勾唇浅笑。

    “这面好啊…这,你是说做这个?”余婶子皱起眉,赶紧摇摇头,“你一个姑娘家,怎么能出去做这些抛头露面的营生啊。”

    “婶子这却是错了,我做这样的买卖,一不偷二不抢,如何做不得?再者那战后多少男子死于沙场,留在家里的女人不照样得生活?”顾斐看着余大婶依旧不赞同的样子,接着说,“余大哥在外跑商,村长管着整个村子,要不是大婶能干,怎么忙的过来呢?所以妇女能顶半边天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