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，花家村外没有路灯，但也不至于一片漆黑。零星几个村民打着手电往山上走去，不过他们大多两两结伴，而佟月则只有手里的电筒相伴。
有人路过她身边认出她来，目光里都带了点怜悯，不过佟月一直低着头不曾发觉，她心里重重地压着事。
“你奶奶现在除非能去省城医院，不然也就只能养着了。平日里一定不能劳累伤神，而且啊，要吃东西，这人能吃能睡身体才能好。”
回想起白天时赤脚医生的话，佟月不禁心中一痛，眼泪几乎就要涌出来。
“不能哭，哭了看不清路的。”她用手背狠狠地压了压眼眶，止住将要溢出的眼泪。
奶奶是佟月心里唯一的亲人，她爹妈早就去世了，哥哥只管使唤她，吃食也只给一点点，她十岁那年差点饿死了，是奶奶看不过去，把她领到自家生活，又让她去上学。
可是这么好的奶奶，却生病了。
村子旁的山林里，从五月春夏之交起，到六月底正式入夏前，果树附近会长出一种菌子，非常鲜甜。这两日奶奶没什么胃口吃东西，佟月便想起了这菌子，就是简单撒点盐用水煮了，也爽口得不行。
只是这菌子长得快，要最嫩最鲜的，就得半夜去采摘。
希望明天奶奶知道自己打算退学，不要太生气，可是佟月真的做不到放奶奶一个人在家，她成绩不错，在县上高中，一去上学平时得住在学校里，周末才能回家。
一路胡思乱想，脚下不小心踩错了一步，佟月“啊”一声从山坡上滚了下去，一阵疼痛让她意识模糊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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佟月是在潺潺水流声中醒过来的，她腾地坐了起来，感到腿上一痛，扒拉着裤腿一看，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裤子裂了好大一道口子，隐约能看见里头的伤口，可能时间长了，血已经止住，但沾了不少野草。
等等，这野草？
她忍着疼痛，伸手捻起一点仔细观察，似乎是山上能止血的草药，还有被捣过的痕迹。
佟月迷惑地眨眨眼，抬起头来，这时天已经微亮了，她看见身边的山涧旁，坐了个少年。
他低着头，光线不甚明亮，只能看出他手长腿长，一手支着脸颊，似乎睡了过去，脚边还放着个空鱼篓。
“你……”
这一点点声音，少年就警觉地醒了过来，佟月这才看清楚他的脸，是本地人里少见的锋利长相，眼神也清凌凌的，像冬日里枝头结着的霜。
“醒了？能走路吗？没事的话，我走了。”
人也是冷冷淡淡的，佟月有点发懵，恍惚间明白过来，应该是他碰见自己滚下山坡，给敷了草药，又守到了现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