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幽州城东几十里外有通县,是大运河航道上大船的终点。再往幽州城内去,水道渐浅,吃水深的大船一般都在通县这里停好,有货物还需往城内运输的,就拆分到小船。

    通县的码头也因此相当的红火。这才刚开春,河道冰雪消融,码头上就已经是人来车往,各种车子和苦力穿梭在大小船只上倒腾货物。

    京中使团的官船是大船,在这里进了官方的船坞停靠保养,使团们也上岸修整几日。继续往北的路程都要改为陆路车马而行。幽州城守已经安排了数辆车子,从船上卸下使团的行李和货物,这些货物大多是送去北国的礼物。

    幽州是当年曾经被北国人攻占过的幽云十六州之首,也是城池最大最坚固的一座州城。北国人以铁蹄踏破城门,屠戮百姓,抢掠金银和粮食,占据城池将近一年为非作歹民不聊生。当年弃城的将领被南朝皇帝赵涪给斩了,换了新的统帅北上。南朝北国拉锯战打了两三年,互有输赢,赶上北国天灾,纯怡太后和新帝又有了点误会后继乏力,北国这才不得不同意从幽云十六州撤兵。代价是让南朝将太子送去北国为质。

    消息传回来时嫡皇子赵毣还不满十一岁,却也当了五年的太子。后族彭家虽是不舍,可太子之位以及贤良的名声经营已久,岂能拱手他人?于是赵毣在十二岁这一年的开春启程去北国为质。临行前圣上曾经许诺,一定在五年内将太子接回南朝。

    如今太子已经在北国为质两年,年满十四岁,在中原很多人家十四岁的孩子就开始谈婚论嫁,男女定亲,等着十六岁以后婚娶。中原礼仪繁复,光是从提亲开始到婚事定下,一般就要一年半载,筹备婚事准备嫁妆有的甚至是从孩子生下来就开始操办。

    太子身为南朝储君,婚事更是马虎不得。南朝使团也打算用这个说事,再加上此前已经按照北国的要求,送了邢子卉的尸体、宝剑和天丝宝甲这些,认为开始商议将太子接回金陵筹备大婚,总是能张得开嘴了。虽然北国人当时还提了要完全开放边贸,开海运,南朝不可能一下子都答应,不过只试着开幽州一地的互市,也都还能谈。

    太子赵毣在北国为质,换北方边境安宁,百姓们自然对太子的风评甚好,都盼着太子殿下能早日回国。如今听说了与北方进一步和谈,极有可能先开放幽州互市,南来北往的客商们也是欢喜非常。都期盼着若是两国不再交战,边境生意做起来,甚至海运也能开,发家致富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柳观晴他们这一队人随着官方使团上了岸,不过没有去驿站住宿。他们在驿站边上找了个条件更好带着温泉泡池的客栈住下。

    两方人马短暂会晤,柳观晴这边以能言善道的方知祝为首、周长贺为辅,出面应酬。柳观晴作为晚辈与其他那四个年轻人站在一堆。谢无药依然是柳家仆从的打扮,站的更靠后一些。影七干脆隐身暗处,没有在明面上出现。

    他们这一队不与官方人马住在一起,也是担心魔教的人会找柳观晴生事,因此先分开住,却相距不远,也能有所照应。

    从北国人的角度看,这一次南朝使团带了礼物去北国都城盛京,事情还没谈,礼物是肯定会送到,北国官方犯不着现在就对使团有什么动作。反正远来是客收了礼再说,事不办将南朝人打发回去便是。如果真想杀人报复邓涛被行刺的事,那回来的路才不太平。

    但是私下里魔教为了报私仇,袭击武林盟的人,这事北国人肯定也不会管。就像是当初南朝不承认派人暗杀邓涛,都推给江湖恩怨上,北国人也能有样学样,只说魔教作乱。

    柳观晴因此必须低调一些,混在两位长辈身后,也不提武林盟的名字。官方那边对北国人的说辞也统一了口径,就说使团之中带了稀世珍宝,雇佣几个江湖高手帮忙看着,免得黑道宵小之辈打劫。

    南朝派出的正使是礼部的正二品高官秦录,当年南朝北国停战议和的时候,秦录就参与过,与北国那些高官打过交道。使团的副使是兵部侍郎巩靖,代表着军方的一些利益诉求,也有临时权限能调动边境军队。明面上巩靖负责整个使团的安全,实际万一两国谈不拢又发生争端,巩靖有调兵权限,起码能及时的做出应对。

    使团队伍之中还有一位核心人物,是宫中派出的大内二总管段七言段公公,这位段公公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,却已经是宫内的实权大太监,常年伺候在今上身边,地位仅次于谢浩然。

    双方会晤完毕,柳观晴回到客栈内还问谢无药:“那位段公公看起来好像是认识你的?方叔叔他们与使团的人见礼说话,段公公看了你好几眼。为何使团内还派了这些内侍官呢?”

    谢无药伏在柳观晴耳畔小声解释道:“段公公算是我主人的首徒。当年今上只是普通皇子,我主人还不是大内总管的时候,救下了刚进宫的小太监也就是段公公。主人见他根骨不错,就认了他这个弟子教导武功。宫中内侍官也都是师徒传承,他跟着我主人除了学习宫内那套规矩,一起伺候今上,武功一途的造诣也相当的高。北国太子殿下如今身边那几位会武功的内侍官都是段公公教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,那段公公武功比你如何?他年纪比你大十几岁吧,既然是首徒,又是内侍官,更容易接近北国太后对不对?他去行刺,是不是比你更容易成功?”柳观晴突发奇想。

    “几年前我与段公公比试过,他虽然培养了一大批大内高手,不过宫中事务繁杂牵扯精力也多,他自己的武功进境略有停滞。百招之内我定然能重伤他。”谢无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,“我算不上主人的正式弟子,当年段公公也心高气傲认为必赢,却被我打败,自然是对我印象深刻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段公公本是常年在宫中保护圣上安全的几大高手。这次圣上派他出来大约是为了能顺利接回太子殿下。”